冬天已經到來,波斯菊已經在一周前枯萎,天曉得已經過了幾個月,然而思念沒有跟著消褪。
「我會找適當的時間,並請求允許讓我們在同一天回國。」
「希望可以,親愛的。」我回答這個我每天陪他一起吃炒飯的男人。
每次他這麼說,我都覺得心花怒放,疲累的感覺也隨之消失。
「趕快洗澡吧親愛的,那你等一下就可以直接睡覺了。」
「重要的是已經吃炒飯了。」他簡短的回答。
「哼,但是我也希望你偶爾可以寵我,親愛的。」我表情生氣的回答。
「如果這樣的話來這裡一起睡覺,我今天好累,下班就直接做作業,祈禱希望我可以趕快畢業,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妳。」
「哼……說謊,不是為了媽媽嗎?」
「剛剛說想被寵愛,現在又說我騙人,女人總是對的。」
「女人總希望可以被理解,親愛的。」
「對啦,至少不要覺我在妳跟媽媽之間選一個,因為我沒辦法選擇,我只能在媽媽的祝福下盡力成為妳的良伴。」
「哪有人叫你做選擇啊,啊對了……」我還沒說完,他已經像往常一樣先睡著了。
每天晚上我就是這樣陪他吃炒飯然後到他睡著,這是不曾使我無聊的習慣,儘管只能透過視訊的方式,儘管他看起來並不浪漫,但我已經相當歡喜及知足了。我們談遠距離戀愛已邁入第七年,四年前我們分隔兩地–雅加達及韓國,這三年則是台灣與韓國,這是我在福爾摩沙之島第三年,他則是在韓國邁入第五年。
我掛掉電話。剛剛中午時,我的耐心真的受到考驗,我工作的養護中心的病人突然都有狀況。喜怒哀樂,淚水和笑聲都經常陪伴我的日常,除了思念以外,他們也陪伴著我的日常,這是我的工作,也是我的命運。
三年前的一月,在我要出發至福爾摩沙之島時,在送我的路上,淚水浸濕了母親的臉頰,那是在爸爸過世離開我們的一年之後。從那時起,一月對我來說就是傷心的月份,我曾經承諾爸爸在畢業典禮之後帶他到雅加達。
「妹妹,妳在這裡就好,繼續念書,哥哥我會努力賺妳的學費,但是要記得妳一定要用功學習。」
那是當時哥哥說的話,讓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往下掉。從高中二年級起,我為了完成學業搬到雅加達,跟哥哥住在一起,因為我們的爸爸只是一名農夫,而且自從生下我後,我們的母親常常生病,醫藥費所費不貲。自那時起,我為了不讓哥哥失望,更認真的學習,最後我以優異的成績畢業,當晚哥哥也說會繼續資助我念書。
在高中畢業之前,我回了外南夢縣一趟,在路上我遇到彥迪,當時我們乘坐的巴士停在一間小餐廳前休息,我點的辣炒飯和他點的炒飯被搞混互換了,儘管過程有些糾紛,因為他並不喜歡吃辣,然而這成為我們相遇的起點。停留在外南夢縣的一周間我們成為了朋友,命運是不容質疑的,彥迪也是外南夢縣人,自小與姐姐住在雅加達,甚至跟我和我哥哥的家人是住在同一區。彥迪在韓國工作及念書兩年,這就是為什麼我沒有在小區遇過他的原因,現在他放假回印尼,並和我一樣返回外南夢縣探望母親。
一次又一次的見面,最後我們決定交往,自從炒飯互換的事件起,我愛上了他,自第一次見面第一分鐘互望起,而顯然他也是如此。一個月過得如此快,彥迪必須回到韓國了,不過他每年都會休假回印尼,在他第二年休假時我們訂婚了。
「媽媽不會反對你們,媽媽支持你跟任何你選擇的女孩在一起,重要的是如果你們成婚後必須和媽媽住在一起。」
「所以怎麼樣孩子?妳可以嗎?還有妳的父母會同意嗎?」在我們訂婚之前,彥迪的母親問我。
「安心吧媽媽,我們家跟蒂亞家在同一區呀。」彥迪迅速的代替我回答。
「儘管如此媽媽還是得先說,媽媽已經不想再獨自生活了,蒂亞是女孩子,跟著夫家是很正常的。」
「一定的,丈夫去到哪裡,我都會開心的跟從的,因為這是我身為女性的責任。」
在我們訂婚的一年後,我父親永遠的離開了我們,我們家人都很悲傷,特別是母親,病得更發嚴重了,最後母親被帶去雅加達居住及接受治療,這當然也增加了哥哥的負擔,所以我自願為了找工作而中斷學業,然而找工作並不如我與彥迪談戀愛般簡單,在那樣黑暗的時期,彥迪說他會延長工作合約,短期內不會回來,使我更加失落,最後我決定前往台灣,懷抱著幫哥哥分擔重擔、一邊等待彥迪回來的期望。
三年過去了,我們在同月份返鄉,在我雅加達的家待兩天,陪彥迪參加畢業典禮,感覺幸福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(成為新娘),這是每晚我們一起吃炒飯時的願望,下個月就是一月,我們將會永遠在一起。
「你是媽媽唯一的希望了孩子,媽媽知道你一定會受傷,但是相信媽媽,孩子,印妲是跟你最適合的,從所有的算命來看,她都與你不適合,你們之後只會不幸的,媽媽不希望你的生活因為蒂亞陷入混亂。」
我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之前爸爸離開我們的一月回憶裡,在我以沉重的心情親吻母親的額頭告別前往台灣之時。我直到剛剛早上還感覺到的幸福突然墜落,黑暗及死亡,就像是已經準備收成的稻穀和玉米,突然被龍捲風摧毀了一樣,我在心裡大聲尖叫,母親浸滿淚水的臉龐浮現在眼前。
「蒂亞,原諒我,妳一定聽到剛剛媽媽說的話了。」在我聽到那句話之後,我剛要邁開腳步離開,彥迪就出現並緊緊抓住我的手,然而我也用力地揮開他。
我傷心地回家,不停的流著淚,這是第二次拜訪彥迪的家,以傷痕告終,所有的希望落空,一千個夢想都銷毀了,我們每晚吃炒飯的回憶。
到家以後,我的嘴唇僵硬,身體發抖且虛弱,我沒有理會在外南夢縣的媽媽和哥哥的疑問,一個小時後彥迪和他的家人來到我家撤回訂婚,這是我辛苦守護七年的關係,破壞約定只因為我的生辰和他的算起來並不適合。
為什麼不在我們訂婚時就去算命呢?為什麼放任像我們這樣年輕不懂上一輩習俗的殘酷的孩子,為什麼破壞了我們相信緣分在神的手上的信仰,而非是被算命所決定的。
「蒂亞,就像妳希望讓妳的媽媽幸福一樣,我也是這樣,更何況我是唯一的男孩子,儘管這很難讓妳們接受,原諒我,也原諒我媽媽傷了妳們的心。」
彥迪如此傷人的道歉,漸漸的我的心也堅強了起來,我努力試著相信這是神的安排,我們沒有緣分繼續在一起。